「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從這句出自書中的經典名句應該就不難感受到其散發的濃濃厭世氣息吧
現在社會常說厭世厭世
但我想，厭世的人並不是如字面上所說的，討厭這個世界
相反地，是因為太愛了、太在意了
因為無法讓世界變得如嚮往中美好，也無法將自己變得和世界一樣腐敗
所以最終只能倔強地說自己討厭世界
藉由說服自己並不喜歡這個世界，而減輕一些心中失落的哀愁吧
扯遠了
話說回來，這真的是一本好黑暗好黑暗的書呀
在看這本書時總覺得有一團混和了無奈、痛苦、悲傷種種負面情緒的烏雲籠罩著自己，沉重的無法一口氣看完全部
作者以悲觀的視角貫徹全書，儘管很想以較樂觀的心反駁，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筆下黑暗世界的真實和其帶來的無盡憂傷
距作者寫成此書已近百年，但看著作者筆下的人物，會發現現今人們的樣貌並無太大不同
人與人間的不信任、假道學、猙獰醜陋的面孔仍時時刻刻就在周遭上演
自己分成了好幾個段落才終於看完，不致陷於主角散發出的負面情緒太久
如果原先情緒就低落的人，建議還是就先將書擱在一旁了吧
從前言開始，大師的文字功力就展露無遺，秒速穿越進入太宰治筆下的世界
光是簡簡單單幾句對於主角阿葉在照片中容貌的描述，讓人看著就內心發毛，一陣涼風咻咻吹過
《人間失格》整本書採第一人稱寫成
正因如此才會讓讀者在讀著的同時有種類似阿葉附身的感覺，全然感受他所感受到的絕望和痛苦
另外同時故事線又採倒敘法，是阿葉在後來的後來回顧自己一生時的紀錄和感想
有時讀著又會覺得自己貌似一個旁觀者，在已知接下來會發生何事的情況下對當時發生的種種進行評論
既疏離又熟悉，時而靠近時而走遠，閱讀就是一個內心不斷拉扯的過程
書中主角阿葉一開始就說明白他無法理解這個世界運轉的規則
於是他將自己噤聲，不留空間給自己
只是誠惶誠恐地試著迎合眾人口味，做出符合他們規範的行為
他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他心思敏感細膩，因為他的內心太過單純
他其實看透人性、明白世界運轉的規則，卻因無法將自己轉變成為和他人一樣而感到憂愁
如果換個角度想，我做個和阿葉完全相反的人
不要思考，就讓大腦空轉，麻木地做和他人一樣的事情，這樣人生會不會活得容易得多？
如同書中引用的一首詩作裡寫道「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不會有悲痛來襲」
因為不曾擁有便不會失去，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把自己變成沒有感覺的機器人，起碼就不會哀傷了
但，如果真如此把自己的生活過成了平淡無味的白開水，這樣的人生會不會白走了一遭呢？
書中可以看到雖然阿葉不斷的對世界感到絕望，但其實仍是不自覺地在尋找愛和歸屬感
尋找與自己有著相同氣息的人，相互取暖，也是人的天性之一呀
看到阿葉尋尋覓覓，就在一次眼看將獲得幸福的時候，因恐懼而親手將它推開時，忍不住覺得好心疼呀
很想對他說「其實你是可以幸福的呀，不要被恐懼蒙蔽了雙眼」
因害怕受傷而寧可不要一切，將自己局限在小框框裡，這樣真的好可惜
所有的機會都得先跨出框框才能看見呀
書中中段主角提出的幾個詰問讓我反覆咀嚼了好久
「惡與罪難道有什麼不同嗎？」
「我認為不同。善惡的概念是由人所創造出來的，世人所在意捏造出來的道德語彙」
這番對話有些顛覆我的價值觀
所謂的是非對錯其實都是人給予的定義
這世界有全然的善嗎？有全然的惡嗎？什麼是罪？違反了法律就是罪嗎？但法律也是我們所制定出來的，我們又能如何證明我們制定出的法律就等同於無罪？
在目睹妻子因對他人無條件信賴的純真而遭人玷汙後，阿葉說「我不禁提問上蒼：難道信賴也是一種罪惡嗎？」
這句話放在現今社會常見的詐騙或性侵害案件中也是相當貼切呀
犯罪者就是利用受害者的單純來犯案，而這情況下，痛苦的往往只有受害者
所以，信賴也是一種罪惡嗎？
如果是，那時時質疑他人才是對的嗎？
如果不是，那又為何要讓受害者和其身邊的人承受痛苦？
作者沒有給出答案，我想，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吧
這世上好多事都無法單純地以道理就解釋得清
「所謂的世間，不就是個人嗎」
常聽身邊的人說類似「這社會就是如此，你應該…」諸如此類的話
其實話中的「社會」就如太宰治所點出的，也不過就是那位發話者的世界
是他看到的世界，以他的價值觀構築的世界，是以他的好惡來判斷是非的呀
所以我想，下次就別管什麼世界不世界，社會不社會了吧
在意自己心中的那個世界就夠了
讓自己在自己構築的世界中活得快樂，其他的，管它做什麼呢？
經由這本書回憶錄的方式也讓我們看到，人生的每個選擇都是巨大轉捩點
但很不幸地，我們往往得等到事後回頭看，才會知道當時的每個小動作都攸關重大
阿葉因為一步錯，步步錯，破窗效應般
在自覺累積的罪惡無論如何都已多到無法洗清後，阿葉在人生的後半場已幾近自我放棄
他的境遇讓我聯想到最近報導者的專題報導-廢墟裡的少年
很多少年因家庭因素的關係誤入歧途
他們從少年觀護所或是牢獄裡回到社會後，一旦沒有適當的環境幫助他們，實難不再重蹈覆轍
而這樣惡性循環將會讓他們和阿葉一樣，自暴自棄終至無法挽回
若在關鍵點有人給予一些溫暖和鼓勵，有人適時地拉他們一把，讓他們明白一切都還來的及，是否一切都會不同呢？
另外，此本書的後半部同時收錄太宰治的遺作《Good-bye》
和陰沉暗黑的《人間失格》形成強烈相比，《Good-bye》的筆調輕鬆愉快，詼諧幽默
主角間的對白和互動荒謬又合理，令人發噱，讓人好想看到結局呀
可惜太宰治沒有完成這部作品就離開了這個應是讓他又愛又恨的世界
讓人又愛又恨的世界呀......
書名：人間失格
作者：太宰治
譯者：楊偉、蕭雲菁
出版社：新雨
留言列表
